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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師說:「沒有人掌握所有的真相。」因此,我也肯定,沒有人能夠用三言兩語否定我的所有可能性。如果我變成一個浪人,或許是一個悲傷,也或許是一個幸福的浪人,我就不會失去流眼淚的能力,我搞不好,還是能夠好好地看日升日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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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1 簡單生活

睽違兩年之後一起去的簡單生活節。免費入場。

帶著快要乾扁掉的錢包,和良在人群之間穿梭。逛市集時,幾乎是偏執症加上工作狂似地,對每一個攤位的新品、折扣、店主如數家珍。

那一個週日,天氣是很久不見的陽光,似乎很久沒有替自己照相了。如果願意在我的IG裡,耐心地穿越1390多張照片滑下去,會看見2012年的潘寧,坐在柏林市中心的咖啡廳裡滑著手機,對未來不知所措;而大學之後,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IG裡面只是充斥著平凡的生活照片:書桌照、筆記照、文具照、戰利品照、馬路地板照⋯⋯。

真的,已經快要忘記上次自己在外面曬太陽、無憂無慮、不需要處理作業或工作究竟是什麼時候。簡單生活,每一天都是簡單的一天。這對我還有很多人來說,太過困難。簡單生活節應該要常常舉辦,就算只是讓更多人學習怎麼樣奢侈地浪費一個下午,什麼也不要做,這樣就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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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2 做自己的主人

嚷嚷著要去 S 家蹭飯,其實已經很久了。(應該說,早在同事時期就該去了!)

果然,如果想讓口頭上的「要常約喔!」成真,只能靠一股認真的衝勁,立馬攤開行事小本,排除萬難的match彼此時間。不管生活上、感情上,很多面向的問題,我都很希望能和 S 見面小聊。不是用 Facebook 歡快的貼圖那種,而是看著彼此的眼睛,分享任何所有臨時想到的片段,讓對話穿梭任意一座時空迷宮,無限延伸。(也害 S 無法好好煮菜!超抱歉!)

這一晚我們聊了很多,但讓我想要好好筆記起來的想法是:人生的目標並不是進入什麼有名的大公司工作,而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、掌控自己的時間、去想要去的地方,做自己的Boss。兩個人交往,不一定從頭就必須堅守到底,而是以各自重要的目標為先,好好地、快樂地過想要的生活,那才是最重要的。我想,我一直都把自己放在生命順位中的第一位。

從大一到大四,我的價值觀也有好多變動:不管是對於未來的工作嚮往(在諸多實習歷程中,刪去不少)、還是對於未來的家庭想像。可是我必須坦承,自己從來沒有對任何一種價值觀感到「確定」、感到「這就是我想要的,我不會後悔。」總是保留一段,讓自己可以繼續變動的空間。或者說,總是下意識保留著讓別人不失望、而我也對自己有所交代的餘地。

我告訴 S,至少在30歲之前,會想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嘗試看看,才能沒有遺憾。S 卻反問我:「為什麼是 30歲?30歲之後,妳還是可以做妳想做的事啊!」可能、可能,我還是很難以擺脫社會觀感,或是難以確認自己想做某件事情的動機是否具有足夠的正當性。

然而,在 S 的世界裡面,這些小小煩惱彷彿都是微不足道的。許多擔憂,在堅定之前都先粉碎成了小小碎片。在她身上,我看見的是「讓自己自由」的能力。這是很難取得的能力。因為這是一種會遭受到許多考驗的能力。但是這頓晚餐之後,我希望自己也能有更多堅定。

要堅定,必須先決定好人生中想要追求的核心價值究竟是什麼。依據這份決心所做出的選擇,才不會再讓自己猶豫後悔。

 

#3 承上

「你擁有真相嗎?有誰能夠保證自己一定擁有真相呢?」老師是這樣問的。儘管爭論時,僵持不下的兩造往往會認為自己持有著相對份量較多的真相。

不知道是哪一次的語言交換,在會話練習中向韓國阿姨提起自己的規劃。去早稻田唸書、也許回來後再爭取歐洲的實習機會。這一些零散的想法,並沒有隱含什麼特定目的,就只是想要把自己學過的所有東西連結在一起,或者是說善用每一個已知的機會,讓未知的未來,更加靠近自己理想中的模樣一點點。

理想的模樣究竟如何定義呢?賺大錢、進好公司、得到別人的敬重,曾經是我很嚮往的未來。說不渴望當然是假的,我想要買下所有慾望清單裡的東西、喜歡住在漂亮的房間、沒有壓力地去各國旅行遊玩,而這些都需要錢。可是,倘若想像自己為了這些事情, IG 裡(也就是未來可能的生活場域)每天都只能是重複的風景,一股窒息感就油然而生。我想,二十幾歲的人們都只是在價值選擇之間拉扯,最後又不得不定錨罷了。我還是不想要早早定錨,把自己的人生關在同一個框架之下。我完全、完全能夠懂得 S 說的:「想要做自己的Boss」。

曾經在德國鑽研神學長達十幾年、又曾回韓國工作、現在跑來臺灣學中文傳教的阿姨,聽完我的草圖後,立刻非常驚恐的建議我放棄早稻田的機會,直接申請歐洲的實習,然後一邊實習一邊教中文,找機會在歐洲找到中文教授的正職就好。據她的說法,歐洲在性別工作平等權方面,比起日本、韓國、台灣、中國都好太多太多。阿姨是一個堅定、有夢的人,雖然我是無神論者,但我從來不會因為信仰而貶低她的話,反而很敬重她奉獻一輩子的精神。

但是,從阿姨的建議裡,我發現,每次自己問一百個人就會得到一百種回答。就像以前在日本留學過的眾多日文家教老師,都不約而同告訴我:去早稻田是一個很棒的機會!妳一定要好好把握!或者是一些有過歐洲背景的人,或者大力拉我回鍋德國,或者大力勸我深思熟慮。每一個人受到自己的成長背景、教育經歷所影響,看見的角度有限,因此能夠給我的建議,往往也都只是片面的真實。

就像阿姨壓根沒有問過我,教中文是不是我的興趣、是不是我的人生志業一樣。她不了解的片段還很多,卻會下意識急著用自己的經歷,代出一套變數已經被訂好的公式。

曾經讓我非常驚慌失措的建議們,現在我好像可以比較平淡地面對了。「妳應該這樣這樣」「妳不聽我的話以後會後悔」「妳以後就知道了」「這個社會就是這樣」這些話,很可能就連一點點的真相都沒有沾到邊。

老師說:「沒有人掌握所有的真相。」因此,我也肯定,沒有人能夠用三言兩語否定我的所有可能性。如果我變成一個浪人,或許是一個悲傷,也或許是一個幸福的浪人,我就不會失去流眼淚的能力,我搞不好,還是能夠好好地看日升日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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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4 畢業

拍完畢業團拍照片了。謝謝朋友們陪我度過台大四年,一起笑一起怒,一起留下的好多梗,一定會是一輩子難忘的回憶。

那一天,清晨起來走在椰林大道上,除了注意自己的儀容之外,腦袋裡面浮現的仍然是Marina Keegan的那篇畢業演講。比起蘊含著社會關懷或者普世價值的演講稿,我對於能夠貼近學生生涯的內容,向來更有共鳴,因為在我們這個年紀,本來就還是自私啊,我反而樂見大家展現那份自私,而不是用超齡的感慨,強裝出不到位的溫柔或堅毅。她是這樣說的。

當然,我們難免會有遺憾:那些該讀的書、那個錯過的男孩。我們是自己最嚴厲的批評者,很容易對自己失望。太晚睡、拖拖拉拉、投機取巧。我不只一次回顧高中的自己,然後驚嘆:我是怎麼辦到的?我怎麼能那樣用功?我們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如影隨形,而且永遠都會在心底隱隱作祟。

然而重點是,每個人都一樣。沒有人能睡覺睡到自然醒,沒有人念完該念的每一本書(也許除了那幾個拿書卷獎的瘋子……)。我們為自己設下的標準是那麼高不可攀;也許,我們永遠無法成為心目中那個完美的自己。但是我覺得沒關係。

我們那麼年輕,青春正盛;我們才二十二歲,還有很多時間。有時候我發現,當我們在派對之後獨自一人躺著,當我們舉手投降、闔上書本走人的時候,有一種多愁善感的念頭會悄悄鑽進我們的集體意識──一切恐怕為時已晚,別人恐怕已經遙遙領先,比我們更有成就、更有專長,在拯救世界、創造或發明改進的路上,比我們走得更遠。現在要重新開始,恐怕已經太遲,我們必須將就著繼續走同一條路,直到畢業。

剛進來耶魯的時候,我們懷抱著夢想,擁有一股巨大而不可思議的潛在能量──如今,這股能量彷彿一點一滴流逝了。我們以前從來不需要作選擇,如今突然之間,我們不得不為自己的前途做出決定。有些人學有專精,明確知道自己要些什麼,並且踏上了正確的道路:準備進入醫學院、在理想的非營利組織工作、做研究。對於你們這些人,我要說聲恭喜,還要說──你們真討厭。

然而我們大多數人,或多或少都迷失在浩瀚的通識教育之下,對我們選擇的道路沒有太大把握,甚至有些後悔。要是當初主修生物就好了……要是大一就開始參與新聞工作就好了……要是當初想到申請這個或那個就好了……

我們得記住的是,任何事情都還來得及。我們可以改變心意,可以重頭開始。去讀研究所、去嘗試寫作。那種「一切都已太遲」的想法實在太滑稽、太好笑了。我們才剛要從大學畢業,如此年輕。我們不能──絕對不能──失去一顆懷抱希望與夢想的心,因為到頭來,當失去一切,我們還能擁有的,只剩下這顆心。



可是畢業後五天,寫下這些文字的Marina 車禍過世。

所以畢業前夕,我對於這本書、這篇演講,以及這位精準寫出「我們」的她,才會總是無法忘懷。還是想把這段文字,獻給日後每一個迷惘的自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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